这一剑把那怪物从中劈成两半，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，那怪物的身体又合拢起来，完好如初。
“伏魔！”清尘御剑再斩，上清剑气飞舞，那怪物被削得支离破碎，但又再次复原。
不仅如此，这次那怪物复原之后，个子变得高大了些，脸上的恶相也减少了些，反而隐约间能看出些慈眉善目来。
清尘收起剑。
那怪物盘膝坐在莲台上，双手捏佛印，那双没有瞳仁的眼睛看着清尘，“你杀不了我。”
“你不是戒痴，传闻中戒痴大师以身饲虎，是真正的高僧大德，你到底是谁？”
“我是戒痴，不过我没了心，化作阴鬼，只有饮食人的血浆才能活命。”
上清发出剑鸣，那是清尘的心意在动，“所以你吸干了他们的血，把他们堂而皇之地摆在佛殿里，变成所谓的肉身佛？”
“我是在度他们，他们在我这佛国里得个长生，有什么不好？”
“该死！”想到那些心智消磨殆尽的傀儡，清尘心中怒意难平，但却没有动手，这怪物在混元炁下不仅毫发无损，而且似乎还能从中得到某种进益，牙缝中挤出声音来，“该怎么才能杀掉你？”
“你杀不了我。我已证得阿那含果，永断身见结、戒取结、疑结，又去贪、嗔、痴三念，只差一步便可烦恼尽断，永脱轮回，得阿罗汉果。”怪物双手合十，行佛礼，“南无多宝如来。”
“你需杀人求活，即便无贪无嗔，又怎么可能断去痴念？”
“我是戒痴，心中需存痴意。何须去断？”
清尘心知其中必有不实之处，但又拿对方无可奈何，清尘在佛殿里踱起步来。
这怪物虽证得阿那含果，但却无神通傍身，该与凡人无异，所以他无法害我，只能把我困在这里。
清尘想到这里，心头一动，那么我杀不了他，应该跟他此时的境界无关，而是因为，他是夜叉的原因吗？
“我怎么才能出去？”
“这方小世界是我和此地众生的愿力念头所化，我们若是不存在了，这世界自然就消散了。”
是要我杀了那些香客吗？
他们只是无辜的百姓，若是杀了他们，我跟这杀人饮血的怪物还有什么区别？
不对！一定有哪里不对！
清尘不断的思索着，脚下步子越走越快，无数的念头不断在脑中闪过。
“夜叉～阴鬼～香客……”清尘喃喃着。
端坐莲台的怪物随着清尘口中吐出的话不断变幻着形貌，恶相不断地消去，善相不断地增多，渐渐地已经能显化出形貌俊美的行痴和尚的轮廓了。
这一幕落在清尘眼中，让他心头一动，灵光闪过。
清尘停下步子，重新看向端坐莲台的怪物，闭目调息片刻，平定下心神，再睁开眼的时候，一颗心嗔恨尽消，古井无波。
“佛陀，我来拜你！”清尘神态恭敬地走到端坐莲台的怪物面前，双手合十，头低到手，一个长揖拜下去。
“佛陀，我来拜你！”又是一个长揖拜下去。
如是三次，清尘抬头再看，只见那怪物又变回夜叉形貌，身形虚幻，仿佛成了一道影子。
座下的莲台裂开一条缝，清尘运起灵气，身形一晃，从中钻出。
站在窄小的禅房门槛外面，清尘稍稍歇了口气，看了看云裹里的阿弟。‘气息快绝了’
神念沟通天地，无穷的灵力涌过来，清尘运起《混元》，不断炼化，滋润着神形丹田。将一部分灵力灌入阿弟体内，延长丹药的药效为阿弟拖住，见到他姐姐为止。
众生皆有命数，生死皆看天地。
清尘看着那些从佛殿大堂涌过来的所谓肉身佛，只觉得心中生出股无力感。自己纵有通天修为，却渡不了此生。道难呼？道难
原地迸现一道金光，已经不见了清尘的踪影。
此时天色已晚，山脚下立着个小小的身影，一动不动，小脸上满是倔强。
一道金光落下，显出其中的清尘来。
“先生，救回阿弟了吗？” 丰斟双眼中带着深深的期盼。
云气卷动，清尘把阿弟放下来。
阿弟的双眼艰难的转动看向丰斟，“姐姐”
“阿弟”丰斟忍着眼泪，“老师带你回来了，我们马上就回家。”
“姐姐”阿弟的声音很是虚弱“我，我好饿，我想吃，姐，姐，我不想死，我想吃，吃肉”
“阿弟！我们回家！我们回去吃肉！”丰斟紧紧的抱住阿弟，泪水打湿了衣襟，打湿了曾经的一切，随风而逝。
阿弟已经没了声息，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有丰斟的嚎啕，震动着天地。
“天地有轮回，以后你还能见到他。”
“老师，真的有地府吗？”丰斟转头，看向清尘，泪珠子打湿了一片又一片。
“有。”清尘肯定道，“阿弟有赤子之心，来生一定能投个好胎。”
“那阿弟还能认得我吗？”
清尘沉默下来，喝了孟婆汤，洗去记忆，来生的阿弟还是阿弟吗？
那么多人苦苦修行不就是为了留住真我吗？
丰斟没有在清尘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，眼睛里刚刚冒出来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下去。
“我听说有起死回生的法门，能够让人死而复生。老师，你会吗？”
“会，却不能用，众生皆有命数，今日我能就他活明日他也会因他死。”
清尘的话音戛然而止
“老师？”
“没事。”清尘摆着手，抬头看向山上的万佛寺，夜幕下那些干尸所化的肉身佛正向着这里涌过来。
“你怕吗？”清尘问。
“不怕。” 丰斟站起身，声音冷漠，眼中的恨意化作浓厚的杀气，“老师，他们都是害人的孽障，你怎么不杀了他们？”
清尘伸手摸着丰斟的小脑袋，很想告诉她，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，那样道心将不再清明。但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，又何必去奢求一个小丫头能够做到呢？
杀出个心念通达，方能此身自在。
清尘一指点在丰斟的眉心，“去做你想做的事！”
丰斟顿时感觉自己的眉心天灵盖仿佛被破了个大口子，无穷无尽的天地灵气涌过来，随着心头的意念不断翻腾，化作狂海怒涛，任由她驱使。
她感觉所有挡在面前的东西只要一挥手就能破去，只要一个心念，就能把天捅个窟窿。
这种仿佛任何事情都能做到的感觉差点儿迷失了她的心智。
清尘在她的脑门儿拍了下，丰斟惊醒过来，“老师？”
“去吧。”
丰斟想到变成活死人的母亲，又想到不成人形的阿弟，心头一疼，眼泪差点又涌出眼眶，被她憋了回去，心头生出无尽的恨意和郁气。
这天地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啊！
丰斟喉咙中发出一声悲怆的嘶吼，所有的灵气被她卷动，掀起万丈气浪，如同海啸般不断翻滚，汹涌着。
天空的云糜不断变化丰斟化作光闪入其中，云层变动着不断的化形出一兽头似驼，角似鹿，眼似兔，耳似牛，项似蛇，腹似蜃，鳞似鲤，爪似鹰，掌似虎，是也。其背有八十一鳞，具九九阳数。其声如戛铜盘。口旁有须髯，颔下有明珠，喉下有逆鳞。
那是一只苍龙！
空中一声震吼，灵力席卷天地声势浩大，苍龙站在灵气大潮的浪尖上，携着无边威势向前扑去。
无尽的天地灵气尽数化作一片神光，从苍龙口中掠下，尖锐的摩擦声汇成一股狂啸，席卷天地。
无数的林木花草被神光卷起，轻轻一刷，尽数化作尘埃。山中的飞禽走兽疯狂奔走，惊慌的嘶鸣声被龙吼压下去，根本听不到声音。
天地间只剩下龙吼神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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